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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现在,她不能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人家既然已经从她这里下手了,就难保没有第二次。她决定,待在家里,一直等到赵苇杭回来,即使再煎熬,也要一个人受着。

可是,从那时开始,家里就死一般的沉寂,连且喜的手机,都不曾响过。学校那边知道她先生出了车祸,所以,也没找她。她每天吃一顿饭,多数是在冰箱里面找点东西对付一口。其余的时间,就是看书,她发觉,没有什么比阅读更好的方法,能够让人忘我。

且喜这样过了一周,没有任何来自赵苇杭,来自婆家里的消息。她也试图联络婆婆,但家里的电话是保姆接的,说他们都不在家,已经几天没回来了,手机都关机。她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她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什么程度,她能够做点什么。

她翻着自己的通讯录,终于锁定一个人——乔维岳。

果然,电话通了。

“乔维岳?我是顾且喜。”

“嗯,稍等。”他身边好像很多人,声音十分嘈杂。过了一会儿,好像那边只有他一个人了,他的声音才又传出来,“有事?”

“赵苇杭,已经几天没回来了,你知道他在哪么?”

“这件事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这边也在想办法。”其实,乔维岳真正的无技可施。他家里的背景,其实很复杂。他父亲这边,世代经商,财力雄厚。母亲这边,解放前就弃笔从戎,他的外曾祖父,在抗日战争期间牺牲了。家里有个大舅舅,是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他们的地位,应该来说,是不可撼动的,同时,与政界的关系,又十分微妙。

现在,赵家的事情,他知道,如果没有舅舅他们的支持,不该有人敢轻举妄动。两家虽然曾经交好,但此刻恐怕是破裂了。赵苇杭被隔离审查开始,他就已经在四处找关系,但目前看,凭他的能力,恐怕只能是打探出事情进展,左右不了局势。他不可能眼看着赵家遇难,别说是被人陷害,单是冲着赵苇杭曾经在河里救过他,冲着这过命的交情,他就不能不殚精竭虑的想办法让他们脱困。

乔维岳也找过他父亲,但他只是说,不是性命攸关,老赵挡了别人的路,他就应该顺势下来,这样,对谁都好。他还说,政治家,不只是需要一身正气,更重要的是谋略与眼光,老赵该退了,他的老一套作风,已经不适应现在的发展,否则要连累赵苇杭。

乔维岳知道父亲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目前的状况,要是谈,就会牵连出来很多事情。可赵家就这么扛着,并不是办法。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明智之举。

“没人找你谈话么?”乔维岳问她。

“没有,我在家里,一直没人找过我。不过,赵苇杭说,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这些天,都没有说几句话,且喜要把一句话反复想个几次,才说出来,总担心辞不达意。

“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来,我们见面谈。”乔维岳感觉,且喜或者就是化解的切入口。

乔维岳赶过来,只是几句话,就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且喜看着他越来越亮的眼睛,“你有办法么,有办法让他们回来么?赵苇杭的伤还没好呢!”

“不用着急,他们只是被找去谈话,这是很正常的,也属于例行公事范畴。他的身体没问题,在那边更利于他休息。只是索贿的事情出的不是时候,有点节外生枝,他也说不清楚。”

“我去说吧,这件事情本来就和赵苇杭,和公公婆婆没有关系。”且喜表态。

“你现在出面的话,已经有点迟了。会让别人以为,你是故意把事情揽过去,替他们开脱。”

“事实如此。”虽然且喜明白,赵苇杭不希望她出面,但他们是一家人,怎样都脱不了干系。与其让她拖累他们,还不如尊重事实,丢卒保车。

“别太天真,我们慢慢来。”乔维岳心里已经想好了个大概,但具体操作,还需要且喜配合。

乔维岳的方法,说来也没什么难的。他只是要且喜出面,把接受东西这件事情认下来,但谁送来的,要略去不提,只是说放在自己家门口,回家的时候,就顺手拿进屋了。这一点很重要,乔维岳是担心对方留有后手,万一出面的那个男子同赵苇杭负责的事情有任何联系,只要对方拍有照片,一旦这边要揪到底,人家也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善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被陷害这个由头,还是那个原则,化解。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讲清楚,赵苇杭及其父母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这样性质就变了,相对来说,要容易很多。

第二步,就是要进一步讲明,且喜自己也不清楚财物的来源,更没有凭着身份,牟取什么非法利益的交易存在。这一步,乔维岳是能够暗中帮忙的,但毕竟,所有这些,都是要且喜自己面对,不可能每句话都要交待给她。

本来,这也和事实相去不远,所以,且喜即使面对反复的盘问,也没有任何破绽可寻。不明来历的财物上缴,且喜也就回家了,容易的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这么简单,赵苇杭为什么不让我出面?”且喜不解,问乔维岳。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一直等在检察院外面。一见面,他就告诉且喜,赵苇杭他们已经回家了。

“台面上的东西是简单了,后面有多少权衡,多少妥协,你怎么会知道。”乔维岳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出的是不是馊主意,反正赵苇杭是不感激,之前见面,连话都不肯和他多讲。也是,现在,顾且喜就是后患,随时可以被拿出来,授人以柄。只要她一天同赵家有联系,他们就要防着后面的冷箭。

赵苇杭的意思,乔维岳也不是不懂,可现在是挺不过去了,不是么?等了那么多天,都没人出面破这个局,除了自救,再没办法可寻。

“乔维岳,这件事,会对赵苇杭,对我公公婆婆有什么影响?”尽管他们一再说,错不在她,可她知道,不是她,这个炸弹不会轻易被引爆。赵苇杭明明很郑重的嘱咐过自己,可是,在他住院的时候,自己就是麻痹大意了。现在,且喜不只是自责,而是悔恨,自己没做好他的妻子,糊里糊涂的,总是拖他的后腿。她决定承担这一切的时候,甚至都做好了坐牢的准备,自己的过错,要自己担下来。

乔维岳一边开车,一边斟酌怎么来说这个话,“影响是若隐若现的,但一定是负面的。”本就是件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头公案,这个圈子有多大,这件事有多敏感,他即使不说,且喜也该明白。

“我知道了。”且喜点点头。

车停在赵家门外,乔维岳看着她,“别冲动,赵苇杭很在乎你。”

“这样的结果,不是正合你意,吴荻有机会成为名正言顺的你的朋友妻了。”提及感情,且喜不由得变得尖刻起来,她这几日的担惊受怕,都对着他发作出来。话说出口,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乔维岳,这次的事情,换作是吴荻,一定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吧。”

乔维岳笑笑,“是那些人做坏事,别拿这个惩罚你自己。你和吴荻不同,对付你们的手段不同罢了,结果可能都一样。”

“你安慰我。”

“我虽不是出家人,但我不打诳语。”

“不管怎么样,我心里好受多了。谢谢你为我们家做的这些事,如果以后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尽量使唤我,别和我客气!”且喜下车,站在路边,真有天上只一日,人间已千年,恍若隔世之感。

婆婆家只是客厅里面亮着灯,且喜进去之前,真是有点忐忑。

屋子里面的三个人,都坐在沙发上,赵克阳和赵苇杭在抽烟,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