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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许琳诧异,“这么说之前很彪悍了?”

“何止是彪悍,那是相当的彪悍。”曲国庆谈话的兴致很高,继续道,“在那个年代,这里的人还颇具野蛮之相,在某些方面甚至是粗鄙不堪的。我记得有次借宿于此,差点儿因为漏财折了这条命。”

“这个说起来也有情可原,在那个年代,如此偏僻落后的地方很多人还是食不果腹的。”距离茶山还有一段距离,左右都是闲聊,许琳便继续说了下去,“就像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中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人在穷怕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毕竟天性如此。”

“你倒是看的透。”曲国庆目光中透出赞赏,随后叹气道,“其实,这也是我多年来不敢再次涉足此地的原因,着实被丑陋的人心吓怕了。你可能不是很了解,当初我们执行任务时,那种种见闻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那您就说说呗,权当是讲故事了。”许琳笑笑。

“真想听?”

“说吧。”

“成,那我就说两件事。”曲国庆面露回忆,“当初这里可是乱的很,不仅仅存在盗墓的余风,因为靠近边境线,也是毒品的重灾区。我亲眼见过两件事,皆因毒品而起,最后闹得家破人亡。一是丈夫逼迫老婆为娼,二是两名父亲易子而食,当然并非字面的意思,而是贩卖对方的孩子。”

话题骤然变得沉重,听得许琳心中很不舒服,于是叹了口气:“我想您真正难过的是有心无力吧?”

“怎么讲?”

“您当时还身穿警服,看到那种悲惨的事情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却因为任务在身无法进行阻止和干涉,所以才倍觉痛苦。”

“算是被你说中了,那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怀疑。”说起这个,曲国庆平静的面色中多了几分痛苦。

“怀疑什么?”许琳不解。

“我知道。”白中元插嘴道,“一种是内部的怀疑,一种是对于外部的怀疑。”

“你继续说。”曲国庆眼睛一亮。

“内部即自我怀疑,这很正常,无论是逼良为娼还是易子而食,大多存在于历史往事中,乍然在身边活生生的上演,带来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尤其是那会儿曲叔刚刚从警不久,必然是无法接受的。加之任务在身又不能干预,于是便产生了自我怀疑。大案是案,小案难道就不是了吗?”

说到这里,白中元盯住了曲国庆的眼睛:“其实您真正的噬心之苦是,身为一名警察,却在那个阶段被剥夺了阻止和干预犯罪的权利,这与从警之初的认知相悖,您的自我怀疑其实是对于立场的怀疑。”

“……”

曲国庆没有说话,面色无比复杂。

“怎么了曲叔叔,中元说的不对吗?”

“何止是对啊,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曲国庆叹息连连,“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如果犯罪事件发生在眼前都没有权利加以干涉,那还穿警服干什么?在我的认知中,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

“其实都是现实在逼迫着我们做出选择,很多时候只能以大局为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许琳也跟着叹气。

“曲叔,这就是您心性转变的起点吧?”白中元在思考别的东西,希望能把曲国庆看的更清楚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曲国庆眉头皱起。

“也没什么,单纯的好奇而已。”白中元示意不必多想,继续道,“我在想,那种种见闻会不会是您选择脱下警服的原因?”

“也许有这方面的因素吧。”

“同时,也是您没有成家,甚至是凡事多虑的根本对吗?”白中元说的很含蓄,用别的词汇代替了“疑心”二字。

“中元,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怕?”曲国庆不答反问。

“您这话是褒是贬?”白中元装傻。

“你啊,十足十的滑头。”苦笑一声,曲国庆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我的心性就是从那时开始发生变化的。丈夫逼迫妻子,父亲贩卖孩子,这是何等可怕的现实?枕边人原因可能有很多种,比如同床异梦、比如离心离德、又比如本为夫妻商议后的共同选择,可以暂时抛置不提,那要如何看待父与子呢?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人真的连畜生都不如吗?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

“……”

白中元和许琳都没有说话,纷纷想到了各自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