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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指尖微动,初宁知道,他要亲自动手了。她赶忙把手探进怀中,装模作样地胡乱摸了几下,做出一副慌忙翻找咒签的样子。
那男子果然停下动作,看戏似的等着她出手。
初宁摸了几下,忽然对着男子身后的茫茫夜色,高声叫道:“我在这!快来帮我!”
男子果然用眼角余光,向身后瞟去。趁他分神的一刹那,初宁抽手拿出一包磨成粉末的草药,劈头往那男子身上掷去,药粉连着外面包裹的油布四下飞散。
那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初宁是个根本不会使用术法的人,光线又太过昏暗,他把手伸在空中虚虚一抓,那些飞散的草药便簌簌落在地上。
初宁给自己争得不过短短一瞬的时间,跑是跑不掉了,她四下扫了一圈,飞快地蹿上了那驾马车。
守卫在马车两边的随从,原本一直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这会见她上了车,一齐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初宁像没看见一样,不躲也不还手,直接去开马车上的几口箱子。其中一口箱子里,装着一只陶制的小樽。初宁抄起来,高高举过头顶:“谁再往前一步,我可就砸了啊!”
两个随从果然住了手,警惕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初宁单手举着陶樽,另一只手在箱子里继续翻找。
她故意把手一送,像要把陶樽不小心掉下去似的。随从里的女子,果然急忙伸手去接。但初宁反手一接,又把陶樽牢牢地抓住了,对着马车下面的人,眉眼弯弯地一笑:“这东西,很贵,对不对?”
那女奴气得直咬牙,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半伏下身子,手里的剑仍旧指向初宁的方向。
初宁又摸了几样东西放进怀里,这才从马车上跳下来,落地时身子又是故意摇摇晃晃,见那两人的目光始终牢牢地盯着陶樽,这才从他们身边绕过,朝素音世家府邸的方向奔去。只要他们稍稍一动,就做出要砸陶樽的样子。
两个随从自然不肯轻易放她跑了,紧追上来,初宁把从箱子里拿来的两个瓷瓶,一左一右远远地丢了出去,那两人赶忙飞身去接。
初宁丝毫不敢停顿,真正的大麻烦,这会还笼着袖子在看热闹。她把陶樽连着怀中剩下的几样东西,东一件、西一件,一股脑地丢出去。
黑衣男子指尖捻动咒签,浮在半空的黑色外袍,忽然向下收拢,把四下飞散的东西,一样不落全都抄起来,落回男子手中。
听见声响,初宁停下脚步,从怀里又摸出一样东西来,扬起来晃了晃:“原来是从九问阁买的东西,价钱肯定不便宜了。听说九问阁出售的东西,向来都只有一份,不知道这箱子里配套的东西,有没有多余的呢?”
初宁把那东西展开,借着月光看了几眼,夸张地说:“哎呀,原来那个不起眼的小罐子,要用这么名贵的东西保养……喔哟~使用的时候也要特别注意,不然容易反噬,导致全身骨节寸断!……”
初宁眯眼笑着看向一主二仆,忽然把那张写在羊皮上的东西,飞快地撕扯成几块放进嘴里,一伸脖子,吞了。
羊皮经过处理,脱去了油脂,噎得她直翻白眼,只不过,总比当场被灭了口好。她抬手盖住嘴,对那黑衣男子笑笑,大言不惭地说:“别担心,先用起来,日后有问题……呃,再来问我。”
说完,抬脚就跑。
黑衣男子抬手,止住了两个随从的动作。见初宁消失在夜色中,他才不紧不慢地拈出一张写着“踪”的咒签。脱手时,那咒签便化成了一只小小的飞蛾,沿着初宁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
初宁回到听风苑时,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她知道,要是没有最后那张羊皮护身,这会儿恐怕自己的尸身都已经凉透了。
那男人不但狡猾,而且心黑手狠,不过是撞破了他从九问阁私下买东西而已,就要杀人灭口。那羊皮上的内容能管用多久,初宁也不是很有信心,心里盘算着,找机会要打探一下这个人究竟是谁,好早做防备。
除此以外,还有一层原因,令她不安。从小到大,她有时会觉得,自己似乎在用另一个人的眼睛去看,用另一个人的耳朵去听。
陌生的宫殿内,有人捂住年轻女子的口鼻,冷眼看她挣扎求救,直到她终于不再动了。那杀人的凶手蹲下来,蛊惑似的说:“好孩子,我才是你的母亲。”
城郊驿站里,一直跟随在身边的侍卫,忽然举起刀,砍向自己的小主人。
妖娆的宠姬,小蛇似的勾住大殿里的君王,献上一只锦盒:“太子谋逆,妾已经命人把他的头颅带来了。”
……
利刃砍在身上时的刺痛,鲜血滴落时的猩热,都如此真实。
就在刚才,那种曾有过的怪异感觉,又出现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事实上,如果不是她隐隐能够预感到,那个黑衣男子将会怎么做,恐怕今天的一点小聪明,不会有半点作用。
胡思乱想间,听风苑的小丫头纤尘走进来,一脸焦急、怯生生地对初宁说:“小姐,家主那边派人来催了好几次,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再晚就来不及了。”
纤尘的生母凡娘,原本是素天心的婢女,在她出了那样耻辱的事以后,仍旧不肯离去,甚至后来把自己的女儿也带到听风苑,侍奉她们母女。
只不过,素天心母女在府里一向过得不太好,纤尘便长得越发胆小,见素遇亲自派人来催,已经吓得手足无措。
再怎么不愿意,家主亲自命人来叫她,还是不得不去。初宁刚一踏进正院,便听到素遇严厉地喝斥:“未婚未嫁,就整夜不归,传出去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