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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这是这么了?”她颤巍巍的指着吴荻的胸。

且喜看过去,上面是一道红色的疤,虽然算不上狰狞,颜色也淡了,但还是比较明显。

“几年前动过一次手术。”吴荻尽可能轻描淡写。

齐先生的爱人,退休前是医生,她仔细的看了看,“乳腺癌手术吧,虽然保乳,但左右还是有些微差别。”她之前惊讶,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身上有这么显眼的伤疤,有点没想到。但现在,已经是职业的就事论事,丝毫不觉得吴荻这样被研究有什么不妥。

“能这样,已经是万幸了。当时发现得早,又遇到个好医生,算是保住了。”

“真不容易啊,复查的结果怎么样?”

“嗯,这几年的检查结果都还好,我当时发现的比较早。”

“健康重要啊,学问啊,差不多就行了。”老太太感慨的说着,先进去了。

再怎么样,且喜觉得自己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吴荻的伤疤,在她甚至散发出珍珠般光泽的身体上,实在是太触目惊心。开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抖的,“你就是因为病了,离开赵苇杭?”

“是不是太傻?”吴荻换上泳衣,“那时,刚刚检查出来的时候,先想到的是,自己要用残破的身体对着赵苇杭,就觉得宁愿死掉。”

“手术后的状况,你不是知道了,怎么不去找他?他就没找过你?”

“他以为我去了德国。那时候,知道复发率高,一直不敢。我不能离开他两次。”吴荻围上浴巾,“顾且喜,你看,我就是这么懦弱。病的时候,想他的时候,只会在医院里面偷偷哭。”

“这件事,别告诉赵苇杭,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何况,也改变不了什么,别无端的让他心里不舒服。”吴荻苦笑了一下,用苦情博同情,实在是太不入流的手段了。说完,她就先进去了,留下且喜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脑子里面乱极了,不知道该先想点什么才好。

顾且喜的人生,到目前为止,身边并没有哪个亲朋经历病痛。所以,虽然经历过死别,但是,医院啊、绝症啊,对她来说,都感觉特别遥远。仿佛只是一个名词,或者一个画面,知道是知道的,但同自己并无联系。

可是,吴荻的病,且喜却是知道的。刚结婚的时候,她曾经在丁止夙那里看过一本小说,毕淑敏的《拯救乳房》。当时,是止夙推荐她看的,因为作者有过做医生的经历,小说本身很写实,这个题材又是同女性健康息息相关,她认为且喜需要了解一下。

且喜在看的过程中,就觉得像是在看惊悚小说,心被高高的吊起来,情节一环扣一环,让她的难受也一阵甚过一阵。看的时候,恐惧流泪自是不必说了,她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得病了,会经常对着镜子看,或者自己按压,查看有没有什么异样。这种恐慌直到学校体检,被医生告知她十分健康,才终告结束。但那种感觉,却留了下来。

且喜不知道,吴荻是怎么自己面对的那一切,但可以想象,必定是个极其艰难的过程。她能在那种状况下,咬牙坚持不告诉赵苇杭,实在是需要毅力和勇气。换作自己,会怎样呢?自己都没有需要咬牙坚持的那个目标,所以不会坚强,会哭哭啼啼,会做个彻底的手术,摆脱那种步步紧逼的死亡的恐惧。但,会从此拒绝照镜子,拒绝赤身出现在任何场合,拒绝别人的碰触,心理上,终归是引以为憾的吧。但,这一切毕竟只是假设,对于真正面对生死,面对完美与缺残的吴荻,才真正是现实而残酷的。

且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与吴荻朝夕相对的两天一宿的。虽然,她同吴荻的相处,中间始终隔着一个赵苇杭,可那种喜欢和艳羡,却是发自内心的。尽管这样说或者有些虚伪,避开赵苇杭不谈,对于吴荻遭遇的这些,且喜虽不能说像对止夙一样,感同身受,但一样会担心,会忧虑。她没有想过,如果赵苇杭知道了,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婚姻。她只能想到,吴荻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已经痊愈,不需要再受那种折磨。并不是多么高尚,这是她对于一个身边的人,一个朋友处于病痛中的起码的态度。

吴荻没摆出多防备的姿态,但也并不想多提就是了,她一如既往的对待且喜。但在且喜看来,这倒显得特别的非比寻常,让她的心,抽搐般的疼痛。她忽然理解了吴荻接近她的一些用心,她只是想把她的喜好,赵苇杭的喜好,折射给且喜。这样,在赵苇杭的生活里,就会有她的一份努力,有她的一份心意,有她的一抹淡淡的颜色。就像是暮色中最后那丝红霞,她眷恋,但不纠缠,她在慢慢淡出。

且喜回到家,觉得自己像是大病了一场,很长时间都缓不过劲儿来。赵苇杭看她不舒服,反倒愈加体贴,每天早上,给她做完早饭,才自己先去上班,晚上回来早的话,总是买些小吃带回来,哄着她多少吃一点。可是,她越觉得赵苇杭好,越觉得幸福,就更觉得自己不该幸福,鹊占鸠巢,是自己阴差阳错的占了本该属于吴荻的这一切。虽然并不心安理得,但还是略显卑鄙的霸占着。

且喜装着心事,却不知道可以同谁讲。这天,秦闵予打电话过来,说是他负责的部分已经完工,要把钥匙给她送过来。

“先放在你那儿吧。”且喜哪里有心思想房子的事情。

“家里有什么事情么?你很久都没过去看了。”秦闵予也是想了一下,才开口问。

“没事,家里没事。”

“你有事?”

且喜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秦闵予的声音,是少有的关切。

“没事。”虽然说着没事,可她却突然流泪了,最近她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她也知道,不应该把这些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却苦无解决的办法。

“我在房子这里,你过来一趟。”秦闵予说完,就挂断电话。

且喜踯躇了一下,还是去了,钥匙要拿回来,态度要明确。

秦闵予见到她,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刚刚哭什么,什么事,还是你知道什么了?”

秦闵予竟然把地板都帮她铺好了,且喜席地而坐,“有什么是我该知道,却还不知道的?”

秦闵予不说话,关心则乱,他的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