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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才知道这个事,墨墨叫她同学去给阿卓做得取保[1],还调了案卷,前些日子墨墨看她去了,她把整个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李主任惆怅地说:“阿卓是被周泰那个老头蒙蔽了,哎!这事情,多少也怪我。”

“妈,你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头上揽!阿卓去找李教授,怎么可能是因为你几句无心的话,无非说了下乘黄拿了临澜的投资,李教授有点不满给的股权,还想从期权里再拿股权,苍蝇不叮无缝蛋。周泰撺掇阿卓,就是为了把他上市公司的钱搞出去,李教授奔着想当上市公司股东财富自由,都是一丘之貉,谁比谁清白了。”颜墨毫不客气地说。

李主任憔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我老了,老了啊……”

“李主任,别那么自责了,我妈跟我说,我爸爸在医院里,以前会遇见他救不了的孕妇,他回家喝酒郁闷,自打把我生下来以后,我爸再没因为这个郁闷过,他媳妇都碰上了万分凶险的羊水栓塞,救得回来全靠一点点运气赌对了!站在蒋总的角度,撇开其他因素,或许是被感情蒙蔽了理智,天时地利人和不站在她这一头,蒋总就算有您保驾护航也没有用!”姜炎从袋子里拿出橙子,剥了一个递给颜墨,边继续说着:“当初,我是本着觉得两家公司各有千秋,也各有各的问题,才向杨总提出并购方案。”

颜墨接过澳洲橙,掰了一半给姜炎,饶有意味地问:“并购是你提的,你没看过愿见的投资协议这些吗?”

“我拿方案出来的时候,根本没看到,那时候法律顾问没签,还是后来做尽调,让集团的总法律顾问周律师给我找出来当时过股东会的版本,跟工商登记的版本是不同的。包括代持的事情,我那时候才搞清楚。如果不并购,杨总势必要向乘黄的孙总要求他回购,因为李教授这个事情已经触发了回购条款,孙总自己本身为了乘黄搭上了全副身家,回购怕是承担不了,我才会提出这个方案。”姜炎带着一些内疚地解释。

李主任摇了摇头,说:“你是好心,那真是没办法。介入因果太深,变成了因果的一部分。”

这句话虽简单,却响鼓重锤,一下子敲到姜炎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她当时以为的好心,最终酿成了这样一场悲剧。

“我现在想想,觉得过意不去。我还没有了解足够深入,经验也不足,不应该贸然去提这种方案。再回头想想,这个孙总还是害死徐律师的凶手,我心里更过意不去。”姜炎懊恼地说,每每看到徐律师的笔记,她心里都会有说不出的难受,虽然她从未见过徐律师,隔着笔记本和硬盘,徐律师就是她冥冥之中的师父。

颜墨捏着橙子,笑笑说:“我们是人,没有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看什么都是冰山一角。资本市场里,财务造假只有故意,没有过失。扪心自问,搞出这种事情,谁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客户嘛,出事了怨天怨地,没出事都用鼻孔看人,你以后多经历几个客户就习惯了。”

姜炎看着面前微笑的颜律师,虽然看起来很随和,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这番话说出了另一种不为人道哉的心酸。

“当律师,本就是介入别人因果,炎炎啊,我以前经常跟徐律师说,顺其自然,问心无愧。对你,我也是这样说。”李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那,姜律师,我多嘴一句,阿卓替鹤笠集团转移了不少资产,你们并购可要小心,周律师虽然报警,去挖后山财务凭证那些,这些财务凭证大部分被雨水冲刷得字迹模糊,他们的财务问题应该很严重。你要保护好你自己!项目成不成,律师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颜墨把橙子吃完,对她说。

姜炎诧异于颜墨虽然置身事外,却一语中的,不愧是做跨国并购的资深律师。碍于李主任现在住院,她觉得就这个问题聊太深不妥,还是决定不提。

“谢谢墨墨姐,以后有机会,向您多请教!”姜炎礼貌地道谢。

探望完了李主任之后,姜炎在回家路上,心事重重,脑子里一直都回旋着李主任和颜墨的话。

姜炎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就好像地狱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将污浊阴森之气释放到人间,所到之处都是了无生气,阴恻恻的。

她在想,自己到底介入了什么因果,又将成为什么因果的一部分?

是冤孽,还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