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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姜炎从车窗外看着外面正在涨潮的大海,在今夜之前,她像中国千千万万个普通年轻人一样,走出大学校园后,看到的听到的世界,好像绕着一个清晰的规则在运转,而现在这个清晰的规则上面叠加了无数令人陌生的潜规则。
二十几岁的年纪,骤然看到海平线之下的深渊,向往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姜鹤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电脑,正在看什么东西,笑容满面,这个久未联系的堂哥从回国伊始,姜炎的第六感就是对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吊儿郎当不着调。
“宴如姐让我带给你的,说你喜欢。”姜炎从包里拿出甜杏干,放在了茶几上。
姜鹤的视线落在甜杏干上,但很快就笑嘻嘻道:“你跟她开会么?看我这里助理当得多合格,还让老板惦记。”
“她跟我都说了,我不会对外说的,包括爸爸。”姜炎把包放在沙发上,并没有坐下,她双手抱胸,酝酿了一下,才问:“有些事我能理解,我不问,那是你们私人的事情,但是爸爸的事情,你给我说清楚。”
“事情解决了!”姜鹤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耐烦地说。
姜炎站到姜鹤面前,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道:“怎么解决的?”
姜鹤抬头看着姜炎,她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咄咄逼人的女孩子,可是较真的时候,她半步都不会退让,姜鹤回避了她的眼神,放下笔记本,无奈地说:“是我的问题,我当时的项目卡住了,刚好叔父来霍普金斯交流,我看到他的先兆子痫临床用药数据,用来做了荟萃分析,写了个算法算出来药分子结构,竟然能合成,小试都能过。那些数据是协和没有批准进行学术披露的,我不能坑叔叔,做了脱敏才发论文,保险起见直接申请了专利。本来这个专利,被那几个美国制药巨头看上。”
姜炎这时才坐下,起码这个解释,更能与杨宴如的话对应上。
“叔叔不同意,他找了中国控股的一家英国制药公司,以高于1.5倍价格买下专利。专利卖了,麻烦就来了,那几个巨头制裁英国公司。跟叔叔没什么关系,顶多是实验数据的问题抖出来对他有些不利,哎呀,事情我都扛下来了。”姜鹤敷衍地说。
姜炎冷冷地反问:“你们有没有因此拿钱?”
“拿了,我拿的,我作为专利所有权人,学校和项目组给的经费奖励,合理合法的,跟叔叔没关系。”姜鹤越强调越是欲盖弥彰。
姜炎重重吸了一口气,她明白杨宴如今天跟她说这番话的真正意思,她深知父亲的性子,哪怕当面问,老姜都不会漏出半点马脚,此时去深究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放心吧,当时代表英国公司买专利的律师就是周秉文,买卖专利的程序合理合法合规,辉瑞他们报复归报复,我们没做错什么!”姜鹤说。
他话音刚落,姜炎瞳孔震动,她皱眉反问:“你说什么?你那时候就跟周秉文打过交道了?”
“嗯!”姜鹤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姜炎脱口而出,反问:“是鹤笠集团在英国收购的恩达医药?”她此时脑子里想起了周秉文说过,周昙在的创新药研发布局,而恩达医药已经在纳兹达克上市,估值十亿美金。鹤笠集团手里并不只有恩达医药,规模或大或小不一而足,所以鹤笠集团真正值钱的资产,是这些创新药资产。
“你以为咱们老姜是个什么不入流的医生么,治疗先兆子痫合并肺动脉高压的马昔腾坦,国内仿制药的临床试验就是老姜领衔的,你是他女儿,你知道你爸爸在行业地位多高,就跟电影圈的成龙一样,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当律师的事业,哪里想过为他分担什么!!!”姜鹤提及这件事就来气,这些事情老姜总是一遍遍嘱咐不要跟妹妹提,不要让担心。
姜鹤说到这里就开始情绪激动起来,这话确实戳中了姜炎心里的软肋,她当初一意孤行要报深圳的大学,不想按照父亲的安排去北京的律所,想要靠自己去闯一番天地,最终还是靠着父亲的荫蔽走到今天。她以为深圳是掘金的天堂,是可以施展抱负的地方,逃离了北京那个处处讲关系到处攀权贵的圈子,那套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世故人情,像铺天盖地的大网,逃到哪里都没有真正逃出去。
兜了一圈,回到了起点,比什么都讽刺。
“你操心操心鹤笠集团控制权易主,爸爸手里现在的科研项目是真的会受到影响,白鹤医药在协和好几个临床三期,你知道三期临床什么概念,这药离可以上市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任何一个项目成了,能养活一家医药公司。”姜鹤自觉刚才话说重了,换了和缓的语气,对姜炎说话。
姜炎感觉太阳穴后脑勺有些跳痛,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资本的博弈,利益的搏斗。幸亏这是家里人,不是客户。
“其实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姜鹤拿起甜杏干,丢进嘴里,说:“去年年底,杨宴如就查出了早期胃癌,在瑞士做了手术,切除了五分之三的胃,恢复得不错,但是胃癌是有复发概率的。”
姜炎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就去掰了一片缓释布洛芬吃了,说:“看不出来,她真是能忍。都这样了,直接离婚换个自由身,何苦要折腾这么大一摊事。”
“不蒸馒头争口气,是魏叔叔指使那个小老板搞死了杨姐的爱人,这件事,你也不知道吗?”姜鹤问。
姜炎回过身,一脸不可思议,问:“你不要乱说话,有证据吗?”
“好像说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你们赵律师,找到了魏叔叔给那个小老板打钱的证据,小老板咬死了是自己一个人所作所为,案子没办法继续下去,就只能定小老板的罪。你那个什么破老板,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你提一句。”姜鹤顺嘴吐槽了一句。
姜炎对着自己的堂哥苦笑了一下,说了一句刻薄的话:“我算几根葱,要老板跟我汇报,你都不稀罕跟我说什么,何况他!”
“不早了,早点休息。”姜鹤见姜炎心情有点不大对劲,劝她休息。
姜炎拎着包,走进房间里,往床上一躺,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她感觉好累好累,头痛在一点一点加剧,而布洛芬尚未起效,她想念周秉文的怀抱,可是又不想再跋涉去他身边,就这样迷迷糊糊直接睡了过去。
周秉文啊……这番偶遇,怎么感觉冥冥中自有天意,是天意吗?
梦境里,她听到了小提琴声,如泣如诉,大片大片的曼殊沙华,血海尽头,站着徐律师,手捧自己跳动的心脏,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