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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说话。屏风倒塌后的烟尘依然飘散在空气中,但仿佛谁都没被呛到似的。半晌过后。黄裳缓步绕了几圈,深深吸了几口气后,恭谨的禀了一声:

“萱王殿下。”

颜觐抬头看了黄裳,黄裳接着说:

“老臣想起一件小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颜觐闭了两下眼,同时颔首示意继续说。

“萱王殿下……”颜觐打断道,“元吉公勿过于尊礼,本王说过了,已经很久没过宫中那套了。非常不习惯,而且你也是几代元老,晶体之梁柱。你客套,本王也得客套,一点也不轻省……寻常称呼就好。”

黄裳称是,而后继续讲:

“老臣可能确实是上了点岁数,有一件事我记不太清了,但这事映衬出一点小道理,老臣却印象深刻,不过老臣却不太想得明白其深意。”

“喔?”颜觐睁开了眼睛,”他说,“元吉公,请讲来。”

“老臣记得金花王在萱王年少的时候,喜欢和萱王下棋。”

“嗯。确实。阿父当年喜欢用棋盘比战场和我玩乐……”颜觐眨眨眼,斜着目光在回忆着一些画面。不多时,黄裳便问:

“起初,金花王总让着萱王,而后却不让了。好像还有什么,父让‘子’,天经地义,子不认‘负’,合情合理,的说法。不知道这前后有没有联系?是个什么关系呢?”

颜觐哈哈一笑,道:

“开始我的棋艺很差,阿父就让着我。后来本王变厉害些了,他就不肯让了,但本王下得很吃力,于是就撒泼,要父亲让点旗子,不认输嘛。所以当时就是为了骗,哄闹而已。”

“哦,可老臣印象中,萱王的棋艺可是连银药卿都称赞的呀,怎么会?”

“嗨,那是再后来的事了嘛。我和阿父的水平旗鼓相当的时候,他当然就不让我子了,一个游戏还是得双方均衡条件,玩起来才有意思。”

“哦,老臣明白了。所以说,当金花王知道殿下棋艺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时候,如果王再让殿下,那就是对殿下的否定,甚至从某种角度,老臣恕个罪说,是一种对殿下的侮辱。而其背后的动机,还是为了平衡棋局,为了‘厮杀’得更有乐趣一些……这老臣懂了。”黄裳稍停了一下话音,眼睛里闪烁着辉光,说道:

“那为什么当殿下的棋艺横扫皇室、造诣非凡时,却也一个子也不让那时的‘三流棋手’金花王了呢?”问题问完,黄裳微笑着看着颜觐。

颜觐终于听出黄裳的话里有话,但其所指仍然不明。犹豫的回答到:

“因为他是本王的父亲。”旋即又补充了一句,“是他教会的我下棋。”

黄裳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但黄裳顾左右而言其他:

“现天下,战火频仍、民不聊生。为官者,巧取豪夺;为兵者,欺男霸女。有勇力者,入山成盗,有财权者,募丁称霸,”颜觐不明就里,而黄裳继续侃侃而谈,“虹颜晶体,分崩离析。在北,月白穷兵黩武,时刻南窥。立傀儡、纳叛降、收流民、夺城池、封豪强。觊觎天地之心无人不明。而西方霄香晶又是暗流涌动,行为难测。在中,虹颜晶那些如灰烬、霸河先、绒紫金蓝等恃强观望、摇摆之徒又何其多也。真可谓乱世浩劫、混沌动荡……”正当黄裳慷慨而谈时,暗中有高手已经做好了刺杀的准备,而这件事为日后的所有因果都埋下了伏笔。高手毕竟是高手,此时,没人怀疑,更没人意识到凶险的存在。黄裳的论述依旧在进行着。

“萱王,月暝晟为何要立黄苏煅为皇?这个道理不言自明。因为纵然他军强武盛,也不得不考虑一个法统和血统问题。现在那安坐帝黄众的季月伪皇,虽是个曾被废黜的小王,但其身体里流淌的依旧是皇族的血液。为安民,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册立他,自然能使各众民心归附一些。毕竟夜兰帝……”

黄裳突然一抱拳,深深一揖后道:

“殿下,你想象一下,如果你不称王。天下将如何?”

颜觐心里嘀咕一下,“那不就和我刚刚说的一样吗?”但他没回答,颜觐到底是个机慧聪颖之人。

黄裳复述:

“如果你不称皇,那虹颜晶将遍地是皇!黄苏煅没有法统可成皇,那霸河先没有血统为什么不能称皇?这些豪横之辈一定会这么想,既然一块大陆上分两皇,凭什么就不能有第三个皇帝?进而又会涌现出更多兵强马壮的势力出来称霸一方。而我们从月白的行径便可以看出,新立之政,手段会何其残暴,对民众的伤害又是何其之大!如果殿下你果真慈悲,怎么能熟视无睹?坐视这可以预见的惨状发生?”

响鼓不用重锤,听到这里,颜觐的心微微动了。

黄裳正色道:

“所谓当仁不让,仁得之当不让!因为你不让的那一方,他不仁的话,假如你让了,你就成了不仁,另一种罪孽更深重的不仁!当初殿下棋艺技高一筹时,选择不让金花王,是因为殿下心中有‘仁’。是因为殿下超越了胜负之心,而得仁。仁,有多种表达……

殿下,如今,蔚蓝众虽破败,但尚有喘息之机。而碧城绪将军旗下三万人马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又有花姿、卢凛二品的强力兵将,联紫棠、稳密陀、劝酡红、安千岁,帝业将可为!况且凭借殿下的虹赋与诸位骁勇干将,必成霸业!萱王若称帝,就是仁!是为虹颜生民博取将来,为万千黎庶谋求活路的大仁啊!萱王。”

颜觐听懂了,也明白了。看着黄裳泪眼颤抖的样子,他感到自己怎么如此卑怯,怎么脑子里总是那些小人之仁、鄙贱之仁。他连拍着大腿,他之心智受到了冲击,暗暗下了一种舍身的妄念,欲图灭了之前的自己,想要杀‘身’成仁。立时心一横,牙一咬,挺立出来。闭目片刻。走过去,一面说,“本王定当服膺公之教诲。”之类的话一面准备去搀扶黄裳。

突然,从门外,一支利箭极速射来。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死尸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