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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这拖了有些时日的案子开审了。
前几日就放出了消息,来府衙外头围观的百姓亦是不少,纷纷交头接耳,又有人朝着彼此相依相扶的一家子轻声指点,说那就是永记铺子里死了的小学徒的家人。
前头的消息有人传回来,楚维琳便歇在屋里等着,宝槿挑了帘子进来,低声道:“奶奶,李夫人来了。”
李周氏?
怕是为了昨日的事体吧……
李周氏进了屋子,行礼后落了座,张了张嘴,还未说几句话,眼眶就红了。
楚维琳看她情绪不稳,也不催促,好言劝道:“我知道夫人委屈生气,昨日里我们爷没有落水,我听说了那陶七的行径都气得不行,何况是你呢。”
李周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赶忙道:“夫人,我今日来,并非是要讲什么公道,也不是要替我们老爷邀功,实在是心中抑郁无处排揎,想找夫人说说话。”
楚维琳了然,陶七姑娘是冲着常郁昀去的,李同知其实是替常郁昀挡灾,虽然后头不一定会出什么叫李周氏难堪的事情来,可换作是谁,心里都会有情绪,加上那等事体,又不好朝别人诉说,也就她们两个算得上“同命相连”,一处说说话也是应当的。
“昨日李德安家的过去,回来与我说,李大人受凉了?”楚维琳关心问了一句。
李周氏微微点头:“昨儿个底下人还算机灵,我们老爷还在路上时,就已经回来知会我准备热水姜汤了,我起先也没想到这么严重,可见他落汤鸡一样地回来。我当时就吓蒙了。毕竟是深秋了,站在岸边时还好,可落了水……大夫开了药,说只能慢慢养着。不瞒夫人说,我们老爷啊,一年到头都健健康康的,几年也不生场病。这回就病来如山倒了。寻常人受凉要歇个三五日,他啊,估摸着要半个月呢。”
李周氏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的。楚维琳懂这个道理,却是康健的人,一朝病了就越严重,若是一年受两回寒的。反倒好得快。
见楚维琳神色幽幽,李周氏晓得自个儿说过了。连连道:“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老爷当时就站在大人身边,他替大人挡一挡是应该的。”
楚维琳笑着摇头:“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李周氏讪讪笑了笑:“说到底,也是陶七没规矩!陶家怎么说也算是金州这儿有些脸面的人家。竟然教出这样的小姑娘来!拖着男人落水,我的天!亏得今儿个他们自顾不暇,不然我真怕她讹上我们老爷了。”
这句。是真心话。
落水也好,受凉也罢。李同知一个男人,算不上吃亏,病情养一养也就好了,可陶七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陶家要因此缠上来,李周氏怕是要忍不住卷起袖子打人了。
“其实啊,这事儿要我来说就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楚维琳颇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不过,陶家也就这几日的事儿了,夫人莫要为此和李大人心生嫌隙。”
不是李同知的过错,李周氏自不会为此为难他,但她的注意力落在了“这几日”上头,虽然晓得常郁昀不会轻饶了陶家,但此刻看楚维琳的反应,似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斩草除根。
李周氏的心突突快跳了两声,压着声儿与楚维琳道:“夫人,这陶家和乌大人……”
楚维琳闻言,心中了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同知在金州任职多年,即便没有真凭实据,陶家和乌礼明的流言还是会听过一些的。
“无妨的,乌大人不会为陶家出头的。”楚维琳点到即止。
李周氏是聪明人,见楚维琳胸有成竹,也就不多言了。她此刻见到陶家就烦,让陶家跌个大跟头,她乐见其成。
两人略说了会子话,在前头等信儿的李德安家的匆匆来了。
与楚维琳意料中的一样,陶家要弃车保帅。
永记的明面上的东家林兼兴到了衙门里,当着一众人的面,向江谦赔了礼,又推了一个罪人来。
是永记药行里负责采买的老张头。
依林兼兴的说法,老张头为了贪银子,选药材的时候就放了水,这也就罢了,偏偏在装箱运去海州时,那装药材的箱子有些陈旧发霉,老张头把买箱子的银子私吞了,这才使得药材变质,才会吃出人命来。江谦上门来讨说法,老张头心虚,想趁乱打死了江谦一了百了,哪知江谦只受了皮外伤,他自个儿一个不小心,推倒了小学徒,又害了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