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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呆站起身来,挤开人群,朝棚子外走去。门口的救护兵拦下他,阿呆挠着脑袋连忙说了几句自己身上没什么伤。

好不容易才走出伤兵营,刚到剧院门外,他便遥遥看见了被几个人围在中间的司令官何足道。有救护兵把身旁的一名小女孩领走,也有人抬来担架,抬走了一具被净化弹侵蚀殆尽,彻底腐烂的尸体。何足道正在和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战士说话,他依稀记得那人是老大达克尔的警卫员,人们总爱喊他小关。

那小关的模样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很多,虽然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那副手舞足蹈的着急模样显得极为神经质,倒是那司令官何足道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最后还长长地叹了口气。

何足道又连续问了些什么,最后神情严肃地开始对周围的战士们发号施令,阿呆听清楚了一些:

“能动弹的……中间广场集合……少废话了!……他妈的快一点!”

士兵们开始跑动起来,与阿呆擦身而过跑进剧院里,剧院各处的演艺厅里开始传出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正在休整的军人们乱成了一锅粥,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

阿呆回过神来,又朝何足道那边望去,那叫做小关的警卫员还在和司令官说话,看那模样似是极为激动,两人已经争吵起来,听得尤为真切:

“我一定要去!何长官……三营的弟兄们不知道能回来几个,我肯定能帮上忙……”

“去你妈的!你就是脑袋勾了芡……不识好歹的兔羔子……你身上还剩几斤几两?嫌六师死的人不够多吗?”

“我没有受伤!本来咱们就不够人了……”

“你他娘的就是个文书!枪都拿不稳的小兔羔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多一个人是一个……要不然,别说是文书,就是难民们也要死在这里……”

争吵持续了一阵,还能战斗的军人已经跑到剧院外集合了。除去在周边站岗维持防线的四百多个人,站在这里的人数也就不到二百,其中还有不少是伤兵。何足道似是拗不过那警卫员,猛一撒手,气哼了一声,带着两百名军人浩浩荡荡地朝华纳镇中心的广场冲去。看着在街道上滚起尘烟渐行渐远的六师军人们,阿呆深深吸了口气,胸膛有些颤抖。

9.

南与北。

两个人。

半个小时。

六道枪响。

像是夕阳下持枪对峙的牛仔,胜负只在毫厘之间,一个细微的失误都会命丧黄泉。

他是艾斯兰侦察一营队长,哈里斯·乔德森。打响世隐乡西征第一枪的狙击手。史册中不会记录这个无名狙击手的名字,但他的枪法与资历毋庸置疑是整个侦察营里最顶尖的。

另一人叫黄彪。世隐乡的农民。二十八岁参军,入伍七年,担任狙击手观察员的职务五年。凭借着预测危机的异能在战场的刀光剑影中存活至今。

但是这些数据与资料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两个人在此前的一生中都没有任何交集,再多的对比也是无稽之谈。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是死敌。他们都是背负着各自的信念与责任,试图夺走对方性命的刽子手。

通常情况下,异人革命军的个体战斗能力都会高于艾斯兰军人,世隐乡的战士多是异人,能力诡异多端无法预测,往往能在战场中发挥出奇制胜的效果,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与人数相差近十几倍的艾斯兰军队相互纠缠了半个世纪。相对而言,艾斯兰的军人能够依仗的,便只有更加科学的现代化武器了。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更加复杂。黄彪已经失去了惯用的右手,失血过多,危在旦夕。而哈里斯·乔德森从头至尾都不曾中弹,状态良好,此时的精神更是专注到了无以伦比的程度。两个人都抱着至高的觉悟,在树林的阴影中,在初初降临的黑夜里,与不曾见面的对手在刀尖上共舞。但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被对方捕捉,换来的都会是无情的枪响。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山峦,这片茂密的树林被黑夜彻底笼罩,抬头时就连月色也见不真切。两人所能够依仗的,便只有多年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与经验。就像是瞎子对剑,目不能视时,身体的各处感官都会变得更加敏锐,而对弈的两人为了不让对方察觉,都尽可能地保持缄默,攻击时无声而致命。

方才的半个小时内,两人都是在听到草地窸窣的声音后,不分先后地朝着对方所在的位置互相开了三枪,最危险的一次,哈里斯的狙击枪子弹甚至擦着黄彪的脸颊飞过,倘不是他有异能傍身,在关键时刻提前偏转过头,早已经饮弹西归了。两人保持着几乎完全一致的动作,在草地上匍匐着,移动的速度慢过了蜗牛,若不是夜风偶然穿过草地,甚至会给人一种画面已经定格的错觉。不知不觉间,两人相隔的距离已经不足百米。

狙击手对峙,最需要的便是耐心。越是没有耐心的人,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在战场相逢的狙击手,隐蔽在各自的狙击地点,用瞄准镜对视两三天都算不上稀奇。

然而不管黄彪再怎么有耐心,他所拥有的时间都不多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一次开枪时角度甚至偏移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直接打到了哈里斯十米开外的地方。而哈里斯也同样意识到了这点,反而收敛了行进的速度,像是沉默的蛇,静静等待着猎物咬饵。

无声的战斗仍在持续,但是黄彪知道,此时他的境况已经是急转直下。意识开始模糊,额头发烫,显然是不及时处理伤口导致的感染,身体已经开始有了发烧的征兆。他的十二发备弹也仅剩下了最后两发,哪怕对方只是匍匐在原地一动不动,自己再不出手,也将迎来不可避免的终盘。

黄彪猛地咬破嘴唇,从嘴角滴出血来,试图让混沌的大脑再清醒一点,仅剩的左手放开扳机,缓缓下移,摸向了怀里的最后一枚手榴弹。

10.

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临时拼凑的这只两百人队伍冲向了华纳镇的中心广场。

在那里驻守的是七倍于他们的敌人。

喊声冲天,枪声四起。呈锥形的革命军队伍宛如尖刀一般突破了中心广场北边的防线。周边各个方向的华纳镇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向北面赶去。密集的净化弹如同雨幕般向那支队伍倾泻过去,站在前端的异人们怒吼着使出了各种各样的异能,子弹或是打在宛如水晶的盾牌上溅射开去,或是受到某些磁场的牵引而猛然调转方向直直下坠,又或是穿进军阵中打在异人革命军的身体上,中弹者在惨叫中倒地,面庞扭曲地挣扎着。

冲进了绿化带后,广场周围的一排喷泉雕像后隐藏的华纳镇人探出枪来,子弹喷射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广场,异人革命军阵前端的水晶盾牌后方猛然跳出一道不算伟岸的人影,跃在空中怒吼着对雕像群后方的敌人们扬起右手,掌心上的电弧轻快地一阵跳跃,渐渐汇聚,陡然产生了惊人的剧变,一颗宛如液态的电球在手掌上生成,随着那人的暴喝声骤然出手,沉沉地丢进人堆中,顿时整个天地都一阵爆闪,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撕开了夜幕,近几十名华纳镇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就已经化作了飞灰。

何足道的整只右臂都烧得通红,就连衣袖也焚烧殆尽,落到地上踉跄几步,旋即放声大喊:

“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