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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声再起,但因乐师的慌乱,总是这里乱了弦,那里走了调,好好清雅平和的《贺仙朝》楞是被演奏出几分凄凉诡异。

但更诡怪的是场中的气氛。

鬼神肃然无语,宾客战战兢兢,始作俑者却从容平静。

直至……

鬼王倚在法台上,稍稍勾起嘴角。

“呵。”

笑声短短只一个音节,好似在漫长无趣的表演中挑捡到一个勉强排解无聊的段子。

但就是这么不咸不淡的反应……

“哈哈哈哈!”一使者在台上昂首狂笑,嘴角撕开皮肤,冒出半个骷髅头。

又一使者歪斜脖颈,颈上肉瘤飞长,眨眼长成又一头颅。左边头颅讥笑:“多少年未见这等蠢物?”右边头颅诡笑回应:“约有五年了!”

再一使者双手捂脸,指缝渗出血泪,发出凄凄笑声。“可怜啊,可叹啊。”嘴却越张越大,“大好心肝非我独享了。”

……

各个鬼神显出各个厉状,狂笑、嗤笑、讥笑、厉笑、狞笑、诡笑……种种笑声盘绕场中,嘲讽着台下凡人的无知与狂妄。

李长安仿若不觉,同样跟着轻笑。

反而是拦在桥头的判官使者没有笑,他冷肃面孔上渐渐爬上一层铁灰,令鼻侧法令纹愈显深刻。

一字一句:“你可知欺辱使者、轻慢法王,该当何罪?该受何刑?”

“路上见着了,说是遭犬口分食。不过……”

李长安作出疑惑之色,反问。

“贫道何曾轻慢?都说窟窿城认帖不认人,只要有贴有礼,便是佳客。莫非是假话?!”

此言一出,周遭笑声愈加猖狂。

那判官使者的面孔彻底为铁灰覆盖,脸上皮肉慢慢干枯凹陷,愈似其在浮雕上的形象——一具铁铸的干尸。

他默然稍许,而后不带丝毫感情与起伏的声音响起:

“你受了几份贴?”

“八份。”

“带了几份礼?”

“一份。”

“大胆狂徒!”

判官使者低垂的眼眸蓦然抬起,惨惨绿火燃烧,身形大涨,赫然变作狰狞法相。

“使者莫急。”

李长安轻笑打断,不慌不忙取出一个小木盒。

“寿礼在精不在多,贫道这宝贝别说抵池中八件寿礼,便是抵十件、百件、千件,都是绰绰有余!”

他把木盒托在手里,向周遭展示——那木盒小得如针线盒,又寒酸,盒面上连漆也没刷,用得太旧,木头纹路盘得油亮。

这破盒子也能装宝贝?

范梁在旁边早听得浑身打抖了,这回不是激动,真是吓的!

早料想乡巴佬会触怒鬼王,却没想竟如此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再由他胡说八道下去,自个儿定会遭那池鱼之灾。

他一时惊怒,恶向胆边生:“你这田舍奴,转死沟壑的贱命认不得上等富贵!须知,池中寿礼哪一件不是你十辈子都难见的人间至宝?!”

李长安却回以一个赞许的眼神,教范梁莫名其妙之余,又心惊胆战唯恐使者误会。

而旁边道士已施施然开口。

“兄台此言差矣。池中之物我自知晓,可与我这宝贝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