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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瞧清,哪里是提灯,又哪里是在跳舞?

引路之“人”骨瘦如柴,偏偏头顶膨胀出比脑袋还大的脓包,头皮薄如宣纸,脓液隐隐在里晃动,渗透出浑浊的光。

瘦长的脖子不堪重负,脑袋便垂挂在胸前。

于是巨大头颅牵着步子东倒西歪,踉跄向前,仿如跳舞。

在它的身后,缀着几个鼓吹手,除却手中唢呐、笙、管,个个脖子上靠着枷锁,枷锁用横木相连,横木又接着一辆大车。

大车装饰繁多,华贵而又沉重,重负压在鼓吹手们肩上,苦难便从胸腔挤出,涌入乐器,让雾中的《献蟠桃》愈加高亢与欢庆。

且“歌”且“舞”,队伍一路碾过满城的纸灰与香烛,停驻在一栋酒楼当前。

引路鬼托起硕大而畸形的头颅,面孔上拉扯开古怪的笑,似要开口。

雾中突而又有鼓吹声响起。

还是那首《献蟠桃》。

继而,又一队一模一样的车马开到楼前。

接着,鼓吹声不断,车辙转动声不歇,第三队,第四队,第五队……

不多时。

整整八队车马将街面挤了个满满当当。

与之同时。

更多的车马出没于茫茫黄雾中。

或是拜访某富贵人家,在墙后老幼妇孺压抑的哭声中,迎接到面如死灰的乘客。

或是停驻于明明无人看顾,却酒肉香气溢出的酒肆,抬出一具新鲜尸首。

或是在某座寺庙前,被面色阴沉的护法神们拦住去路。

…………

范梁僵坐车内。

面皮一时涨得通红,一时木得煞白。

正如他的心底,激动、期盼、忐忑、恐惧种种心绪交织一如冷水打翻了油锅,炸得满心缭乱。

他不是寻常被强邀而来“宾客”,他并未接到“千金贴”,他是自己主动早上鬼王宴。

为了从别人手中换来“千金贴”,他还花费了不少银钱与心思。好在,窟窿城只认帖子不认人,叫他的付出不至落空。

至于。

坊间闲言碎语中风传自己患了失心疯。

重金请来的巫师嗤笑自己是世上一等一的赌徒。

妻子请来和尚道士驱邪无果,暗里与娘家勾搭,准备抢占遗产。

给自己“千金贴”的同行,第一天磕了头,第二天便摩拳擦掌只等自己完蛋后来抢生意。

这些他都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他还知道,如果得知的内幕消息是真的,自己的寿礼一定能够取悦鬼王,从而获得一单前所未有的大生意,成为整个行业的魁首人物。

若消息是假的?呵,人为财死,有何不妥?

心思变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