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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活着。

躺在血泊里,头枕着不晓得属于哪个的半截残躯,四肢都折成三折,脸上冷汗淋漓,偏偏把牙关绷紧了,一丝儿痛也不漏出来。

但当蓑衣人丢下柴火,起身到了角落的屠宰桌前,上头摆放着种种刀具。

切肉的,剔骨的,大小不一。

罗勇终于变色。

“好汉!”他的嗓子打着颤,“你的能耐,我罗勇服了!要钱,要名声,双手奉上。却要晓得我兄长是法王认下的子侄,你若杀我,便是杀法王儿孙,定与你不死不休!”

蓑衣人不为所动,仔细挑出把剥皮小刀,脚步轻快走向罗勇。

教他话语愈加急切,吐字太快以致含混。

“等等!好汉!大爷!有话好说。”

“你为何事而来?”

“东瓦子的曲定春?”

“文殊坊的阮家?”

“姓范的木商?”

……

他一连吐出许多名字,得到的只有蓑衣人一贯的沉默。

直到。

“富贵坊?”

蓑衣人步子顿了顿。

“富贵坊!”罗勇大喜,带着哭腔叫唤起来,“误会!全是误会啊!我们是想放火,却只打算点几个烂棚子,吓唬吓唬穷……父老,谁想起了一阵妖风……对!妖风!平白无故哪来如此厉害的风,定是有旁人作祟,有人作祟啊!”

他的哀求没能阻止剥皮小刀点点逼近。

罗勇彻底哭出了声,眼泪鼻涕淌了一脸。

他绰号“天不收”,无非是说其言行嚣张跋扈,早该横死,却几番死里逃生,这是老天爷也收不走他的性命。

顶着这样的名号,在生死关头竟表现得像一只老鼠。

着实可笑。

可是。

既然如此怯懦。

在方才,自个儿被折断四肢无法动弹,生生看着、听着同伴一个个被宰杀,却如何能一声不吭呢?

罗勇犹自在苦苦哀求。

他面朝着蓑衣人,目光却聚焦在其身后。

门扉无声打开小缝,渗进来质感如砂砾般的灰烟,它在空气中蜿蜒、伸展,而后凝结成两支好似人的手臂又似昆虫节肢的钩刃。

静静地、悄悄地、没有一丝声息地从身后要将蓑衣人拥住。

有风渗入屋内,拉扯火焰摇动光影,大堂最上首空置的主位案桌翻倒,一卷名为《十方威德法王总摄凶煞百鬼真经》的经书由之打开,风翻动扉页。

在某页称颂鬼王座下一位使者处停住。

恶魇使者。

有形无质,随风入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