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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速度平稳的捷豹,突然一下加速,Eric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看得出来情绪有些激动。

杨竹认得这个表情,这是哀伤憋在心里无处发泄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在抽,喉结上下滑动,但是看起来却面无表情。她心里回溯着尸检的每一步,有很多细节开始不断涌现。

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并不是唯一的嫌疑人。

车开到红树湾附近的时候,Eric突然放缓车速,语气非常低沉地说:“我没有杀人,你相信吗?”

这个反应,在杨竹的意料之中。

不是因为一个犯罪嫌疑人必然辩称自己无罪,而是他在过去行窃十年间,从未杀过任何一个人,一个杀人只要开始杀了第一个人,当他遇到阻碍的时候,第一解决方案就会变成杀人。但是当他遇到行窃障碍,他从来都是用各种匪夷所思的高科技方式破解,而非杀人。至少,这不是一个杀手的本性。

“那你送我回去,让我把那辆装着Meteorbox的车开走!我相信你本性善良,不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人!”杨竹抓住机会劝解。

Eric狠狠打了一把方向盘,转了个90°大弯向一条小路开去,杨竹猝不及防地磕在车窗边,额边一片淤青。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抓住车窗顶上的扶手,惊魂未定地看着Eric。

“那车Meteorbox有人带走,不会出事。”他淡定地说着一件好像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不如你直接杀了我,我孤家寡人一个,在世上没人牵挂,死了就死了,没所谓。”杨竹拿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她笃定Eric绝对不会杀了她。

“我不会杀你,只是拿你做个诱饵,我要为她报仇。”他在杨家旧居门口停车,熄火后又补上一句:“但是如果你不老实,我会让那个人杀了你。”

“谁杀了钟美英?”杨竹盯着他,问。

Eric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靠在座椅上,拿出电脑很不屑地说:“这个问题你居然问我?你不是法医吗?”

杨竹移回目光,看着自己曾经的家门口,说:“你杀没杀钟美英,我没有证据证明,但是我知道是你处理了她的尸体。你是左撇子,并且身高超过一米八,符合我尸体重建现场的凶嫌模型。”

“假如梁予安无辜死在你家,你会拖着他的尸体扔到海里去?”他并没有正面反驳杨竹,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继续说:“何况以我的智商,可以让她消失得更彻底,而不是让她变成狼狈的浮尸,被你们发现。”

杨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出于任何逻辑推理,而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假如梁予安死在她家,她不会让梁予安最后的路走得那么狼狈。而钟美英浑身是拖行造成的伤痕,沉尸大海被鱼啃噬,这算是死无葬身之地。

“看来你知道凶手就是居住在杨山路32号二楼209室的人,购买过加蓬嘶蝰蛇。”杨竹心中最初的第六感变成了现实。

“其实凶手是你!”Eric抬起头,语出惊人。

杨竹再次实现转回到他身上,很无奈地说:“这件事跟传世珠宝有关,对吧!”

“可以这么说,黑市上有人出高价悬赏那份文件,我就去传世拿到文件。然后来到中国准备跟对方交易。交易地点在明河酒店,但是对方没有来,明河酒店发生了爆炸,我逃了出来,但这份文件已经被毁掉。我没立刻回美国,打算暂避风头过些年再回去,这事情闹得太大。本来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谁知道……”Eric有点说不下去了。

杨竹没想到他是个脆弱的人,或者说钟美英真的是他感情上的软肋。这样一个肤浅单纯的女孩子,却牵绊住了一个挥金如土的国际大盗。

“买家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文件副本在你身上,叫我从你身上偷取。我只好乔装返回美国,一路跟踪你,翻遍了你所有东西,什么都没发现。等我回国的时候,我家里只有满地鲜血。”Eric说到这里仰头长叹。

“你没见到钟美英的尸体,怎么知道她最后被拖行抛尸?”杨竹敏锐地察觉到里面不一致的地方。

“我可以把户主信息从你国房管局抹掉,查看你们内部的勘验记录和尸检报告并不是难事,我还知道她有了我的孩子。”Eric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英俊的脸上显出一丝落寞的表情。

杨竹又问道:“你家画架背后垒放着两个Meteorbox,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美英喜欢画画,那两个Meteorbox放在颜料盒堆里面,全部处于启动状态,她拿颜料只要不小心碰到,就绝对没有活路。那个买家必须要美英的死,来惩罚我。”Eric眼神里涌动着非常愤怒的光。

“我爸爸的机密文件到底写了什么?”杨竹穷追不舍地问。

他原本愤怒的表情又平静了下来,很无奈地说:“不知道,那是一份构造特殊的文件,纸张是特制的超薄纳米陶瓷,用一种我还不知道成分的墨水写成,只在特定波长下的辐射下会显出字,到文件损毁的时候我都没能破解到底是什么数值波长的辐射可以让它显现出字。”

“真是奇怪了,按照你的说法,你的买家在没得到所谓副本的情况下是不会杀了我,但是我回国后不断遭到各种追杀。这里根本就说不通!”杨竹的脾气都上来了,非常不爽地说。

“把你当成目标的并不止那个杀了美英的买家,在圈里传闻,你手中握着一个富可敌国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你父亲很有可能就因为那个东西而死。”Eric看了看时间,把电脑关上。

杨竹拽着他的手,紧张地问:“死?你是说我爸爸死了?你有证据吗?”

“六年前,就有悬赏一千万美金绑架杨海诺。有人接了这个悬赏,不久后就传出杨海诺失踪的消息。这个人拿到了一千万的悬赏,在欧洲过得醉生梦死,你觉得你爸还可能活着吗?”Eric耸耸肩,做了一个美国人惯常会做的动作。

这句话,对杨竹来说,才真正不啻于晴天霹雳,原来那张照片上的血,只是她相信父亲还活着的美好幻觉,黑暗中的人投给她的精神鸦片。